苏纹

【关键词】仙侠，正剧，长篇，HE，原创世界观及修行体系

第一章戳这里开始

【境界划分提示】锻骨-凝脉-炼神-分魂-紫府-太虚-合道

----------

古语有云：七月半，鬼门开。

凡人虽看不见鬼物，传下这话却也是有凭有据的：七月十五，正是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日子。阳世与幽冥的界限会变得薄弱，不少留恋凡尘的游魂都会想方设法跨越阴阳，更不用说那些本就在人间作祟的恶鬼，往往更是变本加厉。

数日前，周子舒登门拜会幻情宗——温客行不愿露面，他也不勉强。幻情宗已提前收到七爷的传讯，在听周子舒解释了琉璃甲一事的前因后果、又由镇派神兵无妄镜鉴别之后，爽快地答应出面佐证，并将其中缘由公之于众。

了结此事之后，周子舒见成岭隐约快要突破第一重小境界，便先随意寻了个住处让成岭闭关，一面思量着该找个地方、让徒弟安稳修行一段时日了。不如带回四季山庄，自己有许多年没有回去了，成岭也该祭拜一下历代祖师……

思及此处，周子舒又免不了想起温客行。他倒是打算邀请温客行同行，只是近日这人的态度越发古怪，似乎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……昨日又神神秘秘地出门了，只推说有事、过两日再回来，也不知是要干什么……

正沉吟时，周子舒突然遥遥察觉一股异样的灵气波动，便出了房门、御剑飞至高空，略带惊讶地望向远处——百里之外的夜空中，竟燃起了一道焰火。

有人求救！

这是修行中人才会使用的特殊烟火，需以灵力激发，一旦点燃便会传出灵气波动，向附近的修行同道求援。周子舒已辨认出了眼前这一种所代表的讯息——极度危险，十万火急！

周子舒心下一沉：无论是何变故，都离凡人城镇……太近了。

他不再迟疑，只给成岭留下一道讯息，便御剑朝烟火所在处疾掠而去。还没靠近求援之人，他就已经察觉了异样——起雾了。

不是普通的雾。阴冷潮湿的雾气不断扩散，越是深入，周身灵气的运行便愈加滞涩、如陷泥沼。那些雾气就像是活的一样，令人只觉似乎有什么冰冷粘稠的东西，正依附在躯体上缓慢蠕动着，千方百计试图钻进皮肤、占据躯壳；四周隐约传来夺人心智的凄厉嘶嚎声，细听之下便易生出烦躁怨怼之意——境界低的修者若是在这儿待久了，非得走火入魔不可。

不多时，周子舒便瞧见了三名修者，均着幻情宗弟子的服色，周围竟有十几只凶戾鬼物群聚而攻之。其中两人已被缠住，正苦苦支撑、险象环生，还有一人守在一辆马车旁，不断击退扑上来的厉鬼——蜷缩在马车上惊惶哭泣的，赫然是一家老小，那妇人还抱着一个婴儿！

几名修士个个伤重力竭，只能拼命阻挡拖延。守着马车的那名年轻女修，左支右拙下被恶鬼钻了空子，扑上去撕咬那婴儿；女修阻之不及，却见那凡人男子大喝一声、将妻儿扑倒在地，自己被厉鬼一爪剜出了心脏，当场气绝！

妇人凄厉地尖叫了一声，却仍背过身、哭着将孩子紧紧护住；身后老人见此惨状，撕心裂肺地大喊道：“儿啊！”当即晕死过去。

周子舒赶到时，第一眼看见的——便是把男子尸体拖下马车、咧开嘴啃食着手臂的厉鬼。

 

剑光骤起！

三名修士眼前皆是白茫茫一片，纷纷流泪不止——乃是被庚金锐意刺痛双目所致。待到视线重归清晰，十余只厉鬼均已烟消云散，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。

一剑解决了危机，周子舒却无半分欣喜之色，反而眼神愈加凝重：他能察觉，那些厉鬼并未彻底死去，而是残留了一缕气息，迅速向着某个方向退却，而后消失不见。在这片浓雾之中，他的神识探查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；但仅仅是目前能感知到的地方，就已经游荡着数百个怨气冲天的厉鬼！

“多谢前辈出手相救！”三名幻情宗弟子连忙对周子舒行礼。至于那几个死里逃生的凡人，已抱着亲人的尸体大哭起来，声音凄怆，令众人神色黯然。

“发生了什么？”周子舒问，“这些鬼物从何而来？”

“晚辈与几位同门途经此处，见百姓哭号逃窜，一问之下得知附近村落突然被厉鬼袭击，死伤者甚。”其中一名高个子修士道，“而后雾气扩散，刘师弟火速赶往宗门、请长老们出山，晚辈等几人便守在附近，能救一人是一人。不曾想鬼物越聚越多，被它们彻底拖住——若非前辈援手，恐怕难逃一死。”

“我们一路行来，已见到好几具白骨。这些鬼物戾气极重，不但肆意杀人，连尸体的血肉都会啃食得一干二净。”那名女修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，又道，“我们怀疑，附近有九幽缝隙开启，这才让如此多的厉鬼闯入了人间。”

这几人的想法，倒是与周子舒不谋而合。

虽说当年鬼主一统九幽之时，诛灭了不少神智浑噩却实力强横的厉鬼，但总还有那么几个藏得极深的厉害家伙，以及受它们驱使的其余小鬼。

自古以来，因九幽裂缝的开启已爆发过数次大战，每一次都伤亡惨重；若猜测为真，让那几个只知吞噬杀戮、实力却堪比太虚境的厉鬼入了阳世，此地必会血流成河！

“带着这几个凡人离开，立即疏散附近城镇的百姓，越快越好！”周子舒当机立断吩咐道，“这里已经不是你们能插手的了，走！”

这几人知晓轻重，也不再啰嗦，只拱手道：“前辈保重！”而后便带着幸存的几名凡人御剑离去，以知会附近的村落与城镇。

周子舒则不断深入，朝着煞气最浓郁的地方冲了过去。他越看越是心惊：这一路，被他逼退的紫府级鬼王就有好几个；其中随便一个，弹指间就能屠灭一座城！

《雷霆真解》运转之下，周子舒眼中金色碎芒愈盛，周身护体剑气流转，白衣更是剑芒暴涨、将雾气绞得粉碎，心中却仍无比焦灼：若是温客行在这儿，且他的身份当真如自己所料——那他必定有更好的办法应对眼前的困境，甚至能威慑左近鬼物，令它们不敢轻举妄动。可偏偏……偏偏就是今日！

雷霆之力最克阴鬼邪祟，那些厉鬼似乎识得厉害，纷纷避开周子舒、不愿与他对上。周子舒亦无心纠缠，径自杀进了浓雾最中央——而后，他见到了……一个茧。

此地怨气深重，已凝结成深不见底的漆黑；如同被层层浸透的墨色丝帛，包裹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茧——以周子舒的神识，竟然都无法穿透它，只能感知到大量鬼物聚集其中，似乎在拱卫着什么。

周子舒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
如此惊人的凶戾煞气，这“茧”中孕育的，必定是大凶之物。恐怕那道裂缝就在此处，只是时间尚短、不足以令“它”完全通过，才只见到了麾下的小鬼！

“是哪位鬼皇莅临此地？”周子舒凭虚而立，剑域笼罩方圆百丈，白衣剑亦发出阵阵清锐剑鸣，冷声道，“阴阳有序，各行其位。人间并非九幽，容不得肆意妄为——再不退去，休怪剑下无情！”

周子舒虽然无惧，但他毕竟受过重伤、不宜与人交手，因此并无把握击败对方。幻情宗虽离此地不远，往返搬救兵也需要一定时间——能令对方不战而退自是最好，否则若是拦不住，附近城池必定生灵涂炭，哀鸿遍野！

眼看那枚“茧”毫无动静，周子舒疑心其正处于蜕变的关键期，不敢再多耽搁：空中骤然响起阵阵雷鸣，天地异象浮现；一道又一道惊雷划破黑暗天幕，将四周映得有如白昼，而后携煌煌天威、奔涌而至，狠狠劈落在白衣剑上——神兵毫发无损，剑身则雷浆涌动、电弧闪烁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战栗气息。

“速速退去，可免兵戈！”周子舒已下了最后通牒。

见对方依旧无声无息，他不再犹豫——若还不出手，最外围的鬼物恐怕已抵达凡人城镇了！

 

然而，就在出剑前的一刹那，周子舒突然忆起那句话——

事不做绝，三分余地。

电光火石间，许多不经意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：主动退避的厉鬼，疑似九幽浊气的浓雾，始终避而不出的茧——

鬼使神差地、在挥出那一剑时，周子舒……留手了。

 

但即便未尽全力，这一剑之威仍足以令人震骇：那枚茧竟没有丝毫抵抗，任由剑光穿透层层黑雾——仅凭余威，就令大地龟裂出一条长达百丈的巨大裂缝！

就在它被重创的同时，所有鬼物都发出了凄厉的尖啸声：其中一部分当即冰消雪融，化作一缕雾气没入茧中、消失不见；余者也个个神色萎靡，连身形都缩小了一圈——一时间，竟连蔓延数十里的浓雾都消散了许多，依稀可见夜空中群星闪烁。

周子舒却愣住了。

震动、怀疑、踌躇、不敢置信——种种情绪掠过眼底。周子舒怔怔看着那个茧，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：“……老温？”

四下一片寂静。

周子舒略显踉跄地迈开步子，朝着那枚茧走过去——每一步，都重若千钧。然而他刚一靠近，那层层围困的浓重怨气，就像是有意识一样主动向两侧分开，为他让出了一条路。

他一直走到了“茧”的中心。

——一袭黑衣的温客行跪坐于地，低着头，双眸紧闭，一手按在穿胸而过的长剑之上，散落的长发垂在血泊中。数以千计的厉鬼密密麻麻地簇拥着他，垂涎三尺地看向他身边蔓延开的血：蕴含鬼主真元的精血，于厉鬼而言实乃大补之物。

终于，一只小鬼忍不住了，扑上去在血泊上舔了一口：那张扭曲可怖的面容顿时露出醺然之色，身躯亦肉眼可见地膨胀、变得凝实；其他鬼物顿时蠢蠢欲动、意图效仿，却听那小鬼突地爆发出一阵惨呼，全身电弧流窜，而后“砰”地一声炸开——只余一缕怨气，重新没入温客行的身躯。

鬼主受伤后的每一滴血，都蕴含着纯正的雷霆之力，哪里是它们消受得起的？

见状，一众鬼物顿时不敢轻举妄动，一双双怨毒的眼睛充满恶意地盯着温客行。有几只还趴在他身上，拼命撕咬着肩膀、手臂，想要扯下来一块肉——

“铮”地一声，几只鬼物被剑气逼退，对着周子舒愤怒尖啸起来。

周子舒充耳不闻。他在温客行身前半跪下来，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上那人的侧脸。

——那柄穿胸而过的长剑之上，仍有细小的电弧闪烁；剑上雷霆之力未消，每时每刻……都会伤害他。

周子舒的右手小心翼翼地落在白衣剑上，想要尽可能轻柔地把剑取出来；直到这时，始终低垂着头、悄无声息的温客行才突然有了反应，一把按住了他的手，低声道：“别动。”

周子舒霍然抬头。

“若非这一剑上……有诛邪镇魂之力，”温客行低咳了几声，血沿着剑柄缓缓滑落，“我就要……压不住他们了……”

周子舒张了张口，却似哽住了喉咙，说不住一个字。

 

温客行是故意……受了这一剑。

他早就察觉自己的到来。即便为了压制一众厉鬼、难以分神，但温客行总不会连一丁点暗示都做不到——或许是不敢分心，哪怕出声一句、都会多放出去几只厉鬼；又或许，他只是……需要这一剑。

倘若早些认出了他，甚至意识到他与这三千厉鬼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，周子舒还能否下得了重手？

 

但温客行……替他做了决定。

 

“一百年了……”

温客行低声笑了起来。

“我还是……低估了他们啊……”

他抬起头，血色印记在眉间若隐若现，周身煞气深重、邪意凛然。

他柔声说：“阿絮，我又杀人啦。”

 

周子舒握紧他的手，低声道：“不是你。”

 

他……失控了。

周子舒不知这场失控自何而始，更无从想象——当温客行眼睁睁看着，那些厉鬼挣脱他的压制、开始袭击附近村庄的百姓时，他……又是何种心情？

 

醉生梦死，并不能治好温客行，只是让那些永无止境叫嚣着杀人的厉鬼，与他一同……沉沉睡去。

 

“雷霆真解，诛邪剑意，果然……厉害。”

温客行闭着眼、仍在笑着，断断续续开口。

“阿絮，你可要诛了我这……世间第一的……邪祟？”

 

周子舒抹去他唇边的血渍，手指温柔地触碰他苍白的面颊。

“省省吧你。”

 

他凑上前去，亲吻了这只披着人皮的厉鬼。

 

 -TBC-

（最近会连着更诛邪，把这一段重要剧情都过去）

阿絮如果认出了温，该出剑时还是会出剑的，只是难免内心煎熬或迟疑，多耽搁一小会儿，就可能多死几个……

温温知道这一点，所以没有让他来做抉择。

只是这些罪孽啊……

虽然这篇冷清得要命，但还是求个评论吧QAQ

写文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