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纹

【关键词】仙侠，正剧，长篇，HE，原创世界观及修行体系

第一章戳这里开始

【境界划分提示】锻骨-凝脉-炼神-分魂-紫府-太虚-合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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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主人主人！”顾湘像一只欢快的蝴蝶，径直冲进了温客行的房间，“猜猜我刚才发现了——”

她的声音戛然而止：客栈上房内，温客行正靠在一张扶椅上，右手支着额头，双眸紧闭，似是睡着了一般。

——但堂堂太虚境修士，哪还需要睡觉？

顾湘却下意识放缓了动作，轻手轻脚地关上门，走到那人身边。

以温客行的修为，隔着三条街就能发现她，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靠近——然而，眼下他却毫无反应。

顾湘踌躇了一会儿，才小声唤道：“主人……”

片刻后，温客行睁开眼睛，目光淡淡扫过了她，而后又重新闭上，一言不发。

换做旁人在这儿，只会觉得茫然，顾湘却觉心头一沉——这世上，恐怕只有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：主人早就发现了她，却始终吝于回应，只因为……他没有精力应付旁人了。

“主人，你是不是……又头疼了？”顾湘小心翼翼道。

温客行阖眸不语。

“我给你揉一揉吧，好不好？”

见那人依旧无言，顾湘便起身走到扶椅后，双手放在温客行太阳穴附近，用指腹轻轻按压着。灵力循着心法流转，由指尖逐渐渗透皮肤，替对方舒缓着全身经络——这是顾湘好不容易学来的法门，就是为了让自家主人好受一点。

可哪怕她自己也知道，这不过是一点自欺欺人的……慰藉罢了。

 

“主人，他们最近是不是吵嚷得特别厉害？”顾湘低声问。

她试着与温客行搭话，分散他的注意力。

“……最近？”许久后，她才听见温客行低声回答，“就从来没消停过。”

他略显疲惫地长呼出一口气。

“百年之期将至，他们……总会比平日更能折腾些。”

顾湘沉默片刻，又道：“主人，我不想去找我爹娘的墓了。我……我想跟着主人，哪儿也不去。”

“你留下，能顶什么用？”温客行语气低沉，“我若真压制不住他们，你打得过谁？”

“可是……我想陪着主人，”顾湘说着说着，眼圈就有些发红，“主人那么辛苦，都不能好好休息一天……我……”

她顿了一顿，又迟疑地问：“主人，你在幽欢苑杀的那些人……也和‘他们’有关吗？”

温客行不答。

“虽说那些该死的人都死了，但一定还有些纨绔，之前也去过那地方。”顾湘见他如此，心中无比煎熬，忍不住提议道，“要不把剩下那些也都杀了，让‘他们’的怨气能发泄一些，主人是不是……也能好受点儿……”

温客行闻言一顿，身体略微前倾，却是令顾湘的手指落了空——而后睁开了眼睛。

“这种话，以后不要再提了。”

“可是……那些人本就该死！”顾湘面露焦急，又绕到扶椅前跪坐下来，仰头看着温客行，“他们做出这样的事，眼下又被学宫的人盯上了，迟早会处决的！主人只是先一步动手，他们本就是活该！”

“我没打算放过那些人。”温客行用指尖按压着眉心，“但我要杀什么人，是我的决定，而不是……他们的。”

“可这一次，你们想的不是一样的么？”顾湘茫然道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温客行低声道，“我有时会……分不太清。”

顾湘先是一愣，突然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，一时间只觉遍体生寒。

——当鬼主生出杀意之时，想杀人的究竟是他自己，还是……别的什么？

“若我这一次顺从他们，下一次，身边却没有该死之人……又要杀谁？”温客行闭上眼，声音已流露出一丝疲倦，“只要屈服过一次，迟早……会变成他们。”

 

顾湘怔在原地，久久不语。

“行了，你下去吧……没事。”温客行低声道，“这么多年都过来了……我撑得住。”

他没有再看顾湘，只用额头抵住掌心的阴影——垂落的长发遮掩了他的神色，令人看不分明。

“主人……”顾湘小声呢喃，握住他低垂的左手，“阿湘在这里陪着你，好不好？”

无人回答。

 

就这么过了一刻钟，顾湘突然见温客行抬起了头，眉心紧拧、看向房门所在的方向，无声地吐出一口气，而后道：“你起来。”

顾湘茫然起身，下一瞬，便听见了“咚、咚”的敲门声。

——有人过来？我怎么没发现？

顾湘念头一转，很快明悟了门外之人是谁，便听温客行道：“请进。”
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周子舒缓步入内，目光先扫过了温客行，而后对顾湘点了点头：“顾姑娘也在。”

“阿絮，有事找我么？”温客行柔声道。

——他言笑晏晏，看上去毫无异常。

“倒也没什么事。”周子舒顿了顿，似乎在斟酌着什么，少顷才道，“只是来问问，你……怎么了？”

顾湘闻言不由错愕，忍不住回头看了温客行一眼——她大概是这世上最熟悉温客行的人了；但若非先前就已知晓，她根本看不出，主人这会儿有什么不对劲。

“什么意思？”温客行挑了挑眉毛，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。

“我先前在院子里，督促成岭练剑。”周子舒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，“虽未刻意感知，我也察觉到顾姑娘在这附近，以及……这间上房内，有太虚境修者的气息。”

“所以呢？”温客行笑道，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修为——”

他骤然收声。

“你修行的法门异于常人，初见之时，无论我如何以神识探查，你看上去都只像是凡人。即便交手之后，只要你收敛气息，我仍觉难以分辨。”周子舒目光清朗而又柔和，“但我方才并未主动探查，仍能察觉你的存在。”

温客行沉默不语。

“我只能想到，你或许是受过什么伤，”见他不答，周子舒亦放缓了语气，似乎不想显得咄咄逼人，“又或许是修炼时出了什么岔子，以至于神魂不稳，气息外泄。”

“你……还好吗？”

 

顾湘眼观鼻鼻观心，当自己不存在——过了这么两日，她自是看出主人和眼前这位的关系，颇为……微妙。

“没什么大碍，”温客行轻言细语道，“我的确有些老毛病，时不时会头疼。不打紧的。”

周子舒走到他跟前：“可否容我一观？”

温客行微微一笑：“自无不可。”

周子舒点了点头，道了一声“得罪”，一指点向温客行眉心：一丝灵力透过指尖、转瞬游走全身经脉，神识亦如潮水般蔓延开来。

没有受伤……毫无异常之处……周子舒不由皱起了眉。

倘若非要说有什么异常：温客行的神魂强度，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，甚至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。虽然剑修于神魂方面并不擅长，但再怎么说，他和温客行也同为太虚境；然而眼下，即便温客行放开了戒备，由神魂凝结而成的紫府依然牢不可破——纵使周子舒竭尽全力，也无法动摇分毫。

——温客行的“头疼”，恐怕根源也在此处。

用神识侵入他人的紫府，乃是极其犯忌讳之事，温客行显然也无意对他敞开至此；周子舒思忖良久，终究放弃。

他仔细端详温客行的神色，轻声问：“你时常……会头疼么？”

“偶尔吧。”温客行漫不经心答道。

顾湘见他分明备受折磨，却还要在那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，忍不住恨恨地嘟哝道：“什么偶尔？也就是哪一日稍好些，哪一日又严重些……”

“顾湘！”温客行呵斥了一句。

顾湘气哼哼地别过头，不说话了。

“……”周子舒沉默片刻，又道，“既是旧疾，想来你已试过不少法子？”

“是。”温客行叹了口气，“阿絮，我这点小毛病，用不着担心。倒是你身上的旧伤，才是大麻烦呢。”

周子舒没接他的话茬，只问：“你可听过……醉生梦死？”

“那是何物？”

“南疆巫王所制灵酒，亦是灵药。”周子舒道，“即便太虚境，若未及时以灵力驱散，亦会醉倒，而后陷入沉眠。”

——当初，大巫便是以定身蛊短暂控制住了周子舒，七爷又一口气给他灌下了一大壶醉生梦死；他连醉都没怎么醉，就彻底睡了过去。

简短解释了一番缘由后，周子舒又道：“我离开南疆后，发现须弥戒中被放了一个盛满‘醉生梦死’的千斗壶，想来是七爷和大巫所赠……大约是担心，我日后会伤势复发。即便是丹药无用的重伤，只要饮下‘醉生梦死’、借胎息之境稳定状况，伤势便可有所缓解。若你平日……都为旧疾所扰、不得安歇，不妨也饮下少许，至少还能好生休息。”

温客行微怔，顾湘却几乎跳了起来：“你说的是真的？世上真有那么厉害的灵酒，连我主人这样的修为……都会睡着么？”

“阿湘，不得无礼！”温客行斥道。

顾湘神色如此急切，放在如周子舒这般敏锐的人眼里……可就太过耐人寻味了。

“若不主动以灵力化解药性，只需一小口，即便太虚境亦会醉上三日。”周子舒取出千斗壶，给温客行斟了一杯，“追查琉璃甲之事，也不必急于一时。你若信我，不妨试试。”

——醉生梦死，令人无知无觉、美梦陈酣，对于修者而言，便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别人。

温客行默然片刻，这才展颜一笑道：“对阿絮，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？”

他低头啜饮了一口，而后放下酒盏，闭眼感受了一会儿：“……好厉害的药性。医毒不分家，南疆那位，于药理之道的确了得啊……”

没过多久，他就用手按住了额头，整个人晃了一下：再睁开眼时，神情已有明显的恍惚。

“……嗯？”他含糊地呢喃道，“睡着……变安静了……”

顾湘先是一惊，而后立刻欣喜地扑到温客行跟前：“竟然真的有用！主人，你……你不头疼了么？”

“他醉了。”周子舒揽住温客行的肩膀把他扶起来，架着他往里屋走。温客行晕晕乎乎地跟了几步，突然停下来，茫然地四处环顾：“……去哪儿？”

“去里屋，你该休息一会儿。”周子舒用哄孩子的语气说。

“噢——”温客行拖长了语调，摇摇晃晃地迈出一步，然后一个趔趄栽倒下来，被周子舒眼疾手快接了个正着。然而罪魁祸首毫无给人添麻烦的自觉，干脆伸手把周子舒整个环抱住，下巴尖搁在他的肩膀上，一副没骨头般的懒洋洋模样。

周子舒无奈，连拖带拽地把人弄到床榻边，顾湘也赶紧过来帮忙。虽说他可以捏个法诀、直接把温客行挪过来，又担心这人以为他们在“闹着玩”，兴高采烈地回一记法术，把整个客栈给拆了——考虑到醉鬼通常都不可理喻，周子舒觉得还是不必冒险的好。

“……！”

正思索着，他突地一僵：温客行……在他颈侧……亲了一下。

——愣神的片刻，又在耳朵上亲了一下。

周子舒深吸一口气，赶紧把这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，让他好好坐在床上。温客行满脸不情愿，睁大眼睛控诉地瞪着周子舒，仿佛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、惨无人道之事。

顾湘还没见过这样的温客行，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好笑，替他仔细抚平了枕头和床单的皱褶：“温大善人，您赶紧歇息吧。”

温客行似乎这才意识到她的存在，转过头疑惑又警惕地望向她，端详了好一会儿，恍然大悟道：“阿湘！”

“合着您老人家才认出我呢？”顾湘简直被气笑了。

温客行没理会她，又回过头去拍了拍周子舒的手背，正色道：“阿絮！”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也不知道在满意个什么……

“老温，你累了，”周子舒放柔了语气，“好好睡一觉吧。”

温客行听进去了，“哐”地一声、硬邦邦地仰面砸到了床上，令人怀疑床是不是快要塌了——还顺带打了个酒嗝。

他已困得眼都快睁不开了，右手却还攥着周子舒的手腕不放。

“阿絮……”

“我在呢。”周子舒五指并拢，回握住他的手，轻声道，“你放心。”

——唤了这一声后，温客行就已经睡着了。顾湘趴在床头，看着他舒展开的眉眼，怔怔出神。

主人他……终于能好好休息一次了……

 

“他这样……多久了？”安静片刻后，周子舒低声问。

顾湘踌躇片刻，才谨慎地答道：“我也不知道……从我跟着主人起，他就已经是这样了。”

周子舒没再多说什么。

顾湘转过头，看了看主人沉眠之中、依旧与对方十指紧扣的右手，顿时油然而生一股……自己十分多余的错觉。

……若本姑娘不守着主人，这姓周的要是想害他怎么办？

不过……我也打不过他……

顾湘啊顾湘，瞎想什么呢！主人明知道会失去意识，还是喝了那杯酒——他都这么放心了，还有什么可犹豫的？

 

“主人就交给你了，有什么事就叫我！”顾湘扔下一句话，一溜烟跑了。

周子舒不由失笑，目光又落回了温客行的面容。

他无声凝视了许久，像是在仔细描摹这个人的轮廓——近在咫尺，却又像是隔着重重迷雾。

“老温，”周子舒低声道，“你在怕什么呢？”

 

 

 -TBC-

这只温温，不同于剧里添加了一点类似“被仇恨蒙蔽双眼”的感觉，也不同于一念成魔的魔尊……他始终是清醒的。

正因为清醒，才更辛苦……

（明天更一篇短的醉鬼阿絮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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