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纹

系列戳这里开始：《罂粟》

【灵感来源】剧中蝎王说过，要解开罗浮梦的孟婆汤效果，可能对她大脑造成损伤，所以用熏香方式缓慢治疗。按照这一设定，衍生如下：若加重醉生梦死中与孟婆汤相克的药性，以口服方式直接摄入，累积到一定程度会引发强烈的药性冲突，记忆也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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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废物！”

罗刹鬼一掌掀翻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磕头的小鬼，转过身，对座上的温客行恭敬行礼道：“谷主，若非这家伙疏忽大意，也不会让叛徒自寒潭水牢逃了出去！依属下之见，当处群鬼分尸之刑！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罗刹，你少他娘的在这儿表忠心了！”开心鬼咧嘴大笑，“谁不知、哈哈哈……昨日本该你巡察谷内？哈哈哈……谷主，我看罗刹鬼跟叛徒也脱不了干系！”

“放你娘的狗屁！”罗刹鬼气得七窍生烟，“信不信老子宰了你——”

“吵什么？当着谷主的面，可容不得你们放肆。”急色鬼仍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，轻言细语道，“依我看啊，最要紧的还是追查那琉璃甲的下落。只是叛徒已逃了出去，属下虽愿为谷主分忧——”

似是终于厌烦了这群心怀鬼胎之人的相互指摘，一直垂眸不语、神色淡漠的红衣鬼主终于有了动作：他身体略向前倾，右手搭在座椅扶手上，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周——目光所及之处，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，似是不敢与他对视。一时间，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大殿突然间鸦雀无声。

“阿絮，”温客行却未再理会他们，只唤了另一个人的名字，“过来。”

坐在他右侧不远处的周子舒正打量着一众恶鬼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。这大殿之中空荡开阔，但除了温客行，也只有他一人能够坐着——往日里，就连顾湘也没这资格；毕竟顾湘能在鬼谷中肆意任性，不过是仗着温客行给她做靠山罢了。

但周絮能在鬼谷中地位超然，却是他自己……杀出来的。

 

听到温客行突然唤他，周子舒侧头看了一眼，也不多问，便起身走到他面前。

——却见温客行转过手腕、掌心朝内，不易觉察地向下略压了一分。

这个姿势……

周子舒瞳孔微缩。

在旁人看来，温客行只不过随意转动了下手腕；但唯有周子舒知道，若是在他们……的时候，这个掌心下压的动作，意思是让他……跪下。

周子舒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——他面上并未显露出异常，只在脚步停下的那一刹，顺从地在温客行面前单膝跪地道：“谷主。”

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滞涩，看上去无比自然；其余人也未觉不妥——下属之礼罢了。

温客行伸出手，像是要扶他起来，周子舒便顺势握住；而后，他立刻就明白了方才温客行一番举动的用意。

这人掌心里……竟全是冷汗！

 

——出事了。

周子舒瞬间反应过来，抬眼望去：红衣鬼主神色沉静、毫无波澜，眉眼间凌厉之意分毫未减，仍是一个眼神、便能令一众恶鬼噤若寒蝉的模样。若非周子舒清晰地感觉到他掌间被浸透的冷汗，以及指尖传来的、极力压抑的轻微颤抖——他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。

周子舒立刻顺势握住温客行的手腕；由于背对着其他人，无人瞧见他的手指上移了一分，搭在了温客行的脉门上。

——没有中毒，没有受伤，内息充盈平稳，并无异常。

周子舒眉心微拧，刹那间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，最终浮现出三个字：孟婆汤。

——会在发作时令温客行浑身冷汗、却又于脉象不显的，也只有它了。

初见时，周子舒尚未知晓内情；但时至今日，两人早已全然信任彼此，他自是知道温客行时不时的头疼，便是曾以意志强抗孟婆汤的代价。时过境迁，温客行早已废除了孟婆汤之例，配方却也失传多年。这毛病很少再发作，即便发作起来也远不如最初那般严重；但周子舒几次见温客行神色疲倦、恹恹地一言不发，知道他仍不好受，亦会心疼不已。

这番后遗症，也加重了温客行的失眠——他本就是警惕到骨子里的人，常年浅眠，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惊醒。前段时日，周子舒陪同温客行出谷，看他在五湖盟暗中布置、搅弄风云，也替他盯着天窗那边的异动；但好歹这人间总不似鬼域那般凶险，无需日夜防备，周子舒便改了醉生梦死的方子，加重了其中几味药的分量，夜里煎上一副给温客行服下，才总算让他得了几日安眠。

思及此处，周子舒心中亦是惊异不已。孟婆汤往日发作起来，虽也会令温客行头疼欲裂、神思疲惫，但以那人的意志力，本不足以妨碍到什么。为何此次来势汹汹，竟似比以往要严重许多？

所有念头都在刹那间闪过，旁人只见温客行伸手扶了周子舒一把，后者不急不缓站了起来，便又听温客行道：“这点小事，你随意处置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周子舒垂眸、敛去所有神色，回过身，缓步走下了台阶。

——喜丧鬼近日离魂症发作，艳鬼正在后山别院照顾她；阿湘不放心，也跟去探望；食尸鬼今日值守山门；幽鬼在蝎王手上中了极刁钻的剧毒，被见猎心喜的毒医下了重药、仍卧床不起；滑头鬼被温客行派了出去，不知在做些什么……

周子舒冷淡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一众恶鬼：所有人都毕恭毕敬、诚惶诚恐，但他知道……一个都不可信。

——鬼谷之主，不是那么好当的。所有人都畏惧他、臣服于他，可一旦他变得虚弱，便立刻会引发反噬；温客行不能负伤、不能生病、不能有任何弱点，他必须始终强大到令所有恶意……望而生畏。

那名疏忽职守的鬼卒仍战战兢兢跪在原地，直到周子舒在离他不远处停下，面无表情地瞧着他，他这才慌慌张张膝行了几步，试图求情：“周公子……”

一剑封喉！

——明面上是周絮出手，实际上代表的却是鬼谷之主的意志；伴随着尸身重重倒地的声音，所有人尽皆下跪，心中暗道：谷主……这是故意在给周絮立威啊！

“纵容叛逆，当诛！”周子舒语气漠然，一滴血从白衣剑的剑尖滑落，“罗刹鬼疏忽职守，自领鞭刑一百，囚禁寒潭四十日——可有不服？”

“属下……不敢。”罗刹鬼脸色扭曲，看上去牙都快咬碎了。

“勾魂使，带人把这几日接触过叛徒的人都关起来，我要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。

“吊死鬼，你不是抓了几个活口么？怎么让人开口是你的事——我只要结果。

“罗睺，去向毒医借一只追踪蛊，让艳鬼派薄情司的人协助你。七日之内，活要见人、死要见尸。若是办不成，就提头来见罢！”

随着周子舒有条不紊地下令，众人纷纷俯身领命。温客行用手支着下颌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作为——态度是显而易见的纵容。

“既然知道该怎么做，就赶紧滚吧！”

待一众人等都退出大殿、侍从也被屏退后，周子舒回过身，足尖一点、迅速掠至温客行身旁。他刚一伸手，便觉温客行骤然松懈，整个人的重量都倒在他身上；直到此刻抱住这个人，周子舒才发现他全身都是冷汗，里衣已被彻底浸透——竟就这么硬撑着，没有让任何人察觉他的异常。

“你还好吗？”周子舒右手环住温客行的肩膀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，左手五指捧住他的面颊，低声问，“是孟婆汤？”

温客行双眸紧闭、脸色略显苍白，一只手按在额前；他略微侧过头，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半边面容，半晌后才低低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怎么突然这么严重？”周子舒心中焦急、一筹莫展。

自从知道此事后，他便一直想替温客行寻求根治之法：他问过顾湘，关于温客行年少时呕血昏迷的症状；问过罗浮梦等其他喝过孟婆汤、忘却旧事之人，对此物有何了解；托毒医为温客行仔细诊脉，却依然毫无对策；派人去寻已然失落的配方；甚至给远在南疆的大巫也去了书信。

“我……不知道……”温客行的呼吸越发急促和紊乱，“我……我好像……想起——唔！”他突地闷哼一声，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，整个人都绷紧成一张弓；那种无声却极度压抑的隐忍，令周子舒只觉心脏揪紧。要知道，当初温客行为了让周子舒从梦魇中清醒，故意在手臂上留下了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、几乎是削掉了一层皮，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；但如今，竟把他逼到这个地步——

“……疼得厉害么？”周子舒紧紧搂着他，用手指替他按压着太阳穴附近，低声道，“不用忍着。觉得难受，你可以说出来……这里只有我、没有外人；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狠。你不用那么……无坚不摧。”

温客行没有言语。他半张脸埋进周子舒怀里，看不清神色，手指死死攥紧了周子舒的衣衫、用力到青筋毕现。周子舒轻叹了口气，掰开他的五指、让他紧握住自己的手，而后低下头亲吻他——小心翼翼，带着无限的耐心与温柔。

“阿絮……”

那人虚弱地唤了一声。

“我在这儿，”周子舒一边吻着他，一边低声回应，“不用强撑着……有我呢。”

温客行的眼神毫无焦距，时而茫然、时而混乱，唯有右手始终紧扣着周子舒的手腕，用力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——许久后，才无意识般喃喃道：“疼……”
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周子舒闭上眼，与他额头相抵，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。”

 

“阿絮……”

又捱了片刻，温客行突然仰头看他，脸上毫无血色、嘴唇颤抖。

“你……打晕我吧……”

 

周子舒动作一滞。

……没用的。

即便晕过去，他也不会少受半点罪——这一点，温客行自己也知道。

多年前，他还是个半大少年时，被头疼折磨得死去活来，便让年幼的顾湘把他打晕。然而，昏迷中的他全身抽搐，把小姑娘急得直掉眼泪——自那之后，他便再未提过这句话。

如今，他也只是……不太清醒了。

 

“阿絮……”温客行又唤了他一声，已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。

“……我不能，”周子舒声音干涩，“那帮不了你……对不起。”

不能救你、不能替你分担痛苦……对不起。

“很快就过去了……我会一直陪着你，”他只能竭力安抚着，“一会儿就好了……没事的……”

 

若算上屏退众人之前的强行忍耐，这次大约发作了有小半个时辰；待到周子舒察觉他不再一直轻微发抖，便知道——总算是熬过去了。

“好些了吗？”周子舒轻声问，见他疲惫地点了点头，才道，“喝点水吧。你都出一身冷汗了。”

温客行没再开口，便是默许了。

周子舒从旁边案上斟了一杯茶，递到他跟前。温客行伸手去接，没想到全然使不上力气，差点把杯子摔下去——好在周子舒眼疾手快地接住了。

“别逞强了，”周子舒叹了口气，“温大善人，就屈尊容我伺候你行不行？”

温客行神色不虞，看了看自己不听使唤的右手，又看了看周子舒直接送到他唇边的瓷杯，眉毛拧了又拧，显然对如此被动的场面极不适应——即便当初重伤刚醒来的时候，他也不至于连个杯子都拿不稳。

“怎么，不肯让我伺候你么？”见状，周子舒挑眉道，“是不是我还非得叫主人才行？”

闻言，温客行低笑了一声，终于未再拒绝，乖乖听话地被周子舒连灌了三杯温茶。

 

“我好像……想起了些东西，”回过神来，温客行又对周子舒道，“我以为我什么都没忘，但还是有一小部分，我爹娘……还有、和赵敬有关——”说到这里，他又一次蹙眉、右手按住了额头，“记忆……很混乱……我……”

“先别想，”周子舒立刻制止了他试图回忆的行为，“什么都别考虑了，眼下你唯一需要的就是休息。好好睡上一觉，等你恢复过来，就什么都能捋清楚了。”

温客行早已神思枯竭、心力交瘁，闻言便点了点头。

周子舒扶他到偏殿躺下，待他沉沉入睡后，才去殿外传唤了侍女、送来清水与干净衣物，而后替他擦拭冷汗，换下被浸透的衣衫——素来浅眠的温客行始终昏昏沉沉、毫无反应，足见他这次消耗有多大。

收拾完毕后，周子舒坐在榻前，握住温客行的手，静静地看着他。见他睡梦中仍眉头紧锁，周子舒不由想起，孟婆汤会让人忘却的是最为执迷之事——于是俯身细细亲吻他，伸手抚平他眉心皱褶。

“老温，都过去了。”他柔声道，“我是阿絮……我会一直在这儿守着你的。”

“好好睡吧。”

昏睡中的温客行似乎仍听到了他的声音——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，呼吸变得平和，在十指紧握中安然入眠。

 

-END-

想写一下温在鬼谷危机四伏的环境，活下去其实是很辛苦的……以及到如今，终于有一个足够信任而又默契的人，且有足够的实力，在他偶尔虚弱的时候保护他。

惯例求个评论，虽然也不会有什么人…………_(:з」∠)_我已经习惯了你们的冷漠！！╭(╯^╰)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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