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纹

【关键词】仙侠，正剧，长篇，HE，原创世界观及修行体系

第一章戳这里开始

【境界划分提示】锻骨-凝脉-炼神-分魂-紫府-太虚-合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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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月后。

“这就是四季山庄么？”

没见过世面的张成岭睁大了眼睛，看着自家师父取出一件信物，不知怎么晃动了几下——一道流光划过，眼前郁郁葱葱的山林竟如同镜中的虚影一般，凭空泛起了阵阵涟漪。不几多时，涟漪中浮现出海市蜃楼般影影绰绰的景象：绵延不断的山脉，气势磅礴的瀑布，巍然堂皇的大殿，以及众星拱月般散落在诸峰之间的亭台楼阁。

“走吧。”周子舒对身侧两人点头示意，先一步迈入涟漪消失不见。这番神奇景象令张成岭咽了口唾沫，又察觉有人揉了揉他的脑袋——今日一袭素色青衫的温客行，丝毫瞧不出身为鬼主的暴烈与戾气，倒真像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了。

“头一次见到世外洞天吧？”温客行笑道，“等你以后进出得多了，就习以为常了。”

“师叔也是第一次回来吧！”张成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

一个月前的坦诚相待，总算让周子舒留住了温客行，两人之间再无芥蒂，周子舒也终于能带着师弟和徒儿一起回四季山庄。

路上几番劝说后，温客行最终还是松了口，允许周子舒将他的一部分身世告诉了张成岭：平白捡了个师叔，张成岭自然欢喜无比，也替师父解开心结感到高兴；至于温客行在炼魂蛊中的经历，周子舒只简略提了几句，道他曾受过许多苦——张成岭虽有些懵懂，但念及自己被搜魂的经历与这段时日的种种迹象，隐约也明白了些什么，心中又是难过又是佩服。

“第一次回来……”

似是触动了思绪，温客行怔怔看着虚影中的亭台楼阁，面露迟疑。见状，张成岭大着胆子，主动去拉师叔的衣袖，道：“师叔，师父等我们一起回家呢。”

温客行闻言，浅浅笑了一下。他用手揽住张成岭的肩膀，带着对方一步踏入洞天，穿过那层镜中虚影——重新看见了周子舒的一袭白衣，和世外桃源中的四季山庄。

 

“上一次回来，该是几十年前了。”周子舒轻叹了一声。

他并不急着立刻御剑飞回山门，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四季山庄所在——亦是这座洞天福地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。事实上，整个洞天都是四季山庄的领地，大约有一郡方圆。

这一次归来，心境与前次截然不同。周子舒带着二人缓步前行，沿途讲解洞天的风貌，好让自家人慢慢熟悉起来。

洞天之内亦有山川、草木、河流与野兽，宗门所驻的核心区域则由山门大阵守护，不仅包括各位长老弟子的居所，亦有讲剑堂、藏书阁、煅兵池等，还培育着不少灵草灵兽——四季山庄与龙渊阁世代交好，一应杂务大多由灵石驱动的傀儡照看。

没多久，一行三人便来到四季山庄山脚下，遥遥见到一片屋舍，却是一个凡人村子坐落于此。见袅袅炊烟升起，张成岭惊奇地问：“师父，这儿一直都有人居住吗？”

“不错。”周子舒点了点头，“四季山庄专于剑修，又不收外门弟子，向来人丁十分单薄。有些杂务若不方便由傀儡来做，便会交给招收的凡人管事和杂役。从前这里十分热闹，除了那些管事杂役的家眷，还有不少经历过天灾人祸、被弟子救下后安顿于此的百姓，与宗门多有来往的商队，时不时还有想来求机缘的人。”

唯有持信物的四季山庄弟子，才能带人自由出入洞天，不受任何拘束。其余宗门或是散修若有要事前来拜会，入口附近隐修的值守弟子自会察觉，确认后才引其入内。

不同于其他门派，由外门弟子来承担大部分杂务；四季山庄毕竟只收真传剑修，门内的凡人管事和杂役并非弟子，而是相当于招收的伙计，按月发放工钱，有时也会给几瓶驱除沉疴、调理身体的丹药。对凡人而言，虽然无法通过这种方式加入仙门，但终归是一份相当不错的活计。况且洞天内灵气充裕，久经滋养下，凡人亦有强身健体、延年益寿之效；再加上鲜有人敢在仙人眼皮子底下闹事，大小村镇都算得上安居乐业。

任何一座世外洞天，“出”都比“进”要容易得多。譬如四季山庄所在的这一处，百姓若想举家迁至外界，只需等上一段时日，四季山庄的值守弟子便会将他们一并送出去；但若想再回来，可就难了。仙家洞府于凡人而言，便如同触不可及的镜花水月——就连寻常修者都找不到入口，何况凡人？

 

“你们……是谁？”

没过多久，一行三人就在村外不远的小溪旁，看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樵夫，身边还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。老樵夫一脸愕然——显然，村里已经许久没见过外人了。

百余年前九墟山大战，几乎令四季山庄一朝覆灭，只余下一个心灰意冷的周子舒。那时，他不愿再回到宗门、睹物伤怀，便主动遣散了山庄内的管事杂役，又将百姓们送至外界安顿，自此封闭洞天。但总有一部分百姓，或是久居于此、故土难离，或是畏惧曾经在外颠沛流离的日子，不愿离开此地——周子舒亦未勉强。这一小撮人就这样留了下来，散落在四季山庄左近的几个小村落，如此繁衍生息，已有百年。

一个村子不过百十来人，家家户户都十分相熟，即便是在几个村子间来往贩卖物件的货郎，对村民来说也都是熟面孔。周子舒一行人本就十分扎眼，更何况他与温客行的容貌气度过于出众，就连成岭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出身——瞧上去，哪里像是村子里的人？

“这位——”

周子舒刚要开口，却见老樵夫突然面露激动之色，手里的斧头都“哐当”一声掉到了地上：“您……您是庄主仙人吗？”

周子舒略感意外，道：“你认得我？”

“真的是仙人！”老樵夫高兴得简直要手舞足蹈，拉着自家孙子就要给周子舒跪下，“虎子，快，给仙人磕头！”

“不必如此。”周子舒一拂袖，老樵夫便觉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了自己，怎么也跪不下去，越发相信是仙人，喜不自胜道，“是……是！虎子快去，告诉大家仙人回来了！”

名叫虎子的小孩撒腿就跑，一边跑一边喊：“仙人回来啦！山上的仙人回来啦！”

——四季山庄已然寥落无人，只剩忠心耿耿的傀儡们，年复一年地维护着山庄大阵。因为大阵的存在，凡人即便好奇也无法抵达真正的四季山庄，只能遥遥望着那云深雾绕、气宇恢弘的大殿，听着从祖辈流传下来的仙人的故事。

这厢，老樵夫已对周子舒解释道：“小人的爷爷当年亲眼见过庄主，庄主说，以后外面的人都进不来了，问村里人要不要离开。但祖爷爷祖奶奶都舍不得，一家人就都留下了……小人的爷爷后来成了村里最好的石匠，还刻了一座您的石像。小人一见到您，就觉得眼熟！”

没一会儿全村人都被惊动，呼啦呼啦跑了出来，里三层外三层围着，神色好奇又敬畏地看着他们。

“我们只是路过，就要回山上了。各位放宽心。”面对这些淳朴的村民，周子舒态度十分温和，“自今日起，霁月洞天又会渐渐迎来外界的客人。往后你们便习惯了。”

这群小霞村的村民们，比外界那些腾云驾雾的“仙人”，更早地知道了这个令修仙界震动的消息——

四季山庄，重开山门了！

 

 

重开山门是大事，少不得传讯各个交好的宗门，再接待各门各派前来道贺的使者。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。眼下对周子舒而言最紧要的，就是带着师弟和徒儿认祖归宗。

剑修没那么多繁文缛节，但在祖师像前叩首、给师父的灵位敬香、授予真传令牌、留下魂灯印记等，自然也是免不了的。考虑到温客行不愿见外人，周子舒也就未再邀请其他宾客观礼；一回到四季山庄，便亲自为他和成岭主持了入门仪式——也算是弥补了百年前的遗憾。

等忙完这一遭，已过去了两日。周子舒打发成岭自去练功，带着温客行去了别的地方。

“这又是哪儿？”眼下，温客行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座洞府，“阿絮，莫非是你继任掌门前所住的地方么？”

周子舒摇了摇头，道：“这是杜清秋师叔的洞府。”

他领着温客行进门，见每间屋子里都陈列着形形色色的飞剑和未完成的剑胚，四处散落着矿石与工具，最大的一间还安置着一个巨大的煅炉。其间布置的祭炼法阵常年无人使用，早已荒废了。

“杜师叔出身铁匠，自入门起便沉迷铸剑。听师父说，杜师叔早年间还为此荒废了练功，挨了太师父好一顿责骂。”周子舒唇角露出一丝微笑，眼神柔和、似是追忆，“后来杜师叔成了四季山庄第一铸剑师，我的青冥便出自他手。”

温客行眼眸含笑，安静倾听着。

周子舒又带着他熟门熟路地进了一个石室，取出一个剑匣交给了他：“这是师叔留给你的。”

温客行一怔：“……给我的？”

“师父收下你时，便传讯回了宗门。得知有了新的小师弟，大伙儿都十分高兴。”周子舒笑道，“尤其是杜师叔——快两百年没有新入门的弟子了，其余人都已有了本命剑，他成天长吁短叹，说自己一身本事没有用武之地。听到你的消息后，杜师叔二话不说就闭了关，兴冲冲地要给你铸一柄剑；天魔大劫时，这把剑才刚出炉，还没来得及给你呢。”

温客行接过剑匣，默然不语。

“铮”地一声、宝剑出鞘，他以手指抚过青光濛濛的剑刃，目光落在剑身所刻铭文上。

“鹤归……”他低声念诵。

 

剑名“鹤归”。

虽有“客行”，然倦鸟知还，千岁鹤归——冥冥之中，仿佛天定。

 

“你虽未走上剑修一途，但长者赐，不可辞。收下吧。”周子舒道。

此剑虽不及白衣，但仍是上乘飞剑。以温客行如今的修为，这个等阶的法宝对他倒是已无甚用处——但倘若他当初被带回了四季山庄，对于这份见面礼，必定会爱不释手。

“我很喜欢。”温客行低声道。

他收起鹤归，对着远方遥遥一拜，郑重道：“谢师叔厚赐。”

周子舒眉眼舒展，便又颔首道：“你许封师兄的洞府也在这附近，去看看吧。”

 

“许封这小子，是杜师叔的徒弟里最不省心的一个。他年幼时是乞儿，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，即便后来被师叔捡回四季山庄、入了剑修一途，也改不了性子——就跟个囤冬粮的松鼠一样，成天想着怎么赚灵石，积攒的法宝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。”

“四季山庄与其他宗门、或是凡人商队的交易，都是你许师兄在管，他可是咱们山庄最大的财主。这小子最爱逗弄刚入门的师弟师妹，总是找借口骗人家跟他打赌。等把师弟师妹们的宝贝赢走、看人怄气之后，再借生辰、庆典、试剑会之类的机会，当成礼物又送回去，让人哭笑不得。”

“你许师兄平时虽然抠门，但每次下山游历，都会捡回来几个被爹娘卖掉的穷人家孩子，捐一笔钱让山下的学堂养着。他自己受过忍饥挨饿的苦，便见不得其他孩子面黄肌瘦。”说到这里，周子舒眼底流露出缅怀之意，接着又从眼前的一大堆法宝中，挑了一块清心佩交予温客行，“每位师弟师妹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，他都会送一件上品法宝傍身。如今你许师兄虽不在了，但我替他做主——这就是他的入门礼了。”

 

“这一座洞府，是连素若师姑的。连师姑性情温婉，原本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，后来生父因朝堂斗争被贬，又染上酗酒和赌博的恶习，将家底败得精光，时常殴打师姑的母亲出气。师姑无力保护母亲，又四处求援未果，于是在某一次母亲被打得奄奄一息时，用剪刀……刺穿了生父的喉咙。”

“弑父乃大罪，师姑被判斩首之刑，绑起来游街示众。她虽是弱女子，却外柔内刚，哪怕上刑场时被勒令跪下，仍昂首站得笔直，神色坦然道——我无罪。”

怀珠抱玉，梅骨兰风。若非如此，又怎会打动了游历至此的太师父，不仅替她洗平冤屈，还将她领入仙门、悉心教导？

“连师姑擅长炼丹，这瓶金风玉露丸，便当做是师姑的赏赐吧。”周子舒笑着给温客行又塞了一件东西，“诸位长辈中，师姑最是疼爱我们，一向舍不得责骂。你若早年间回了四季山庄，当时又那般年幼，让师姑见了，可不得当成心头肉？”

 

“楚滢是连师姑的弟子，曾经是天澜王朝的公主。只是这位公主从小性子就野，不爱红妆、只爱舞刀弄剑，连普通将领都不是她的对手。当初，连师姑前往春秋学宫，代掌门拜会‘清沅神君’柳清寒。途经天澜国都，见一蒙面的红衣便装少女，一鞭子抽倒了策马在街上横冲直撞的纨绔子弟，把他们身上的银钱扒了扔给百姓，又逃之夭夭；后来惊动了城卫军，被追得翻宫墙才甩掉。听说师姑曾问过她，当时为何不表明公主身份，那些纨绔必不敢违逆；这丫头却觉得，仰仗父皇的威风没意思，自己能跑掉才是真本领……”

“你三师兄任疏狂出身江湖世家，自小习剑、天赋非凡，未及弱冠江湖中便已难逢敌手。听闻世间有剑道仙宗，他不远万里前来，寻到了霁月洞天附近，又在山林中餐风露宿了七年，耐心等待，终于撞见了一次洞天开启……”

“晏栩悠的性子，在咱们四季山庄实在是万中无一；身为剑修，竟然十分内向，多说几句话都会磕巴。可一旦握住剑，就像是换了一个人——坚定、果决，毫不拖泥带水。不过啊……栩悠这傻小子喜欢他楚滢师姐，他本就是个小结巴，在楚滢面前更是一句话都说不清楚。这事儿除了楚滢那个没心没肺的，整个门派的人都看出来了……”

“在你入门之前，年纪最小的就是顾暖晴了。师父传讯回山后，她可比谁都高兴，就等着要摆一摆师姐的威风。后来许封说，要把大伙儿给你准备的入门礼都从你手中哄走，看你会不会哭鼻子；顾暖晴追着他闹，说这次只有她可以欺负小师弟……”

 

就这样，周子舒带着温客行走遍了四季山庄的每一个角落，郑重地替每一位同门，将迟来的入门礼交到了师弟手上。温客行则安安静静地听着，仿佛也自脑海中勾勒出那一道道身影——许封，楚滢，任疏狂，晏栩悠，顾暖晴，宁祈，穆沧寒，何无妄……

他终于与他们初见，却又从未相见。

“我想，你或许想要认识他们。”这一路已行至尾声，周子舒才抬手抚摸温客行的面颊，低声道，“而他们……一定盼着能看看你。”

他有多想念他们，就有多希望——小师弟能亲眼见到那些师兄师姐，在他们的呵护下长大。

“是我没有那样的运气，”温客行攥住他的手指，与他对视片刻，眸光柔和，“……谢谢。这样……已经足够了。”

“可你……承受了那么多侵蚀……那么多痛苦，”周子舒低语，“我都没办法，替你分担哪怕一点……”

“阿絮！”

周子舒闭了闭眼，而后凑近、在对方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。

“阿行……这世间，有许多人牵挂你、爱护你。哪怕他们已经离去，但存在过的痕迹不会消失。”

“倘若有一天，当你快要迷失，分不清什么才是‘自己’——那就想想我，想想成岭，也想想……他们。”

 

还有人在人间等他，找到回家的路。

 

温客行没再说什么，只把头埋进周子舒颈间，紧紧拥抱着他。

——即便深陷炼狱，那些人世间的温柔与爱意，仍会呵护着被无数恶念环绕的本心清明，成为他的道标。

-TBC-

九墟山之战出现过的一些原创人物，稍微展开了一下他们的故事——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啊。

阿絮帮助着温温，让他拥有更多属于人间的锚点。

♪(^∇^*)好久没更诛邪了，有没有评论鸭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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