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纹

（1）

Erik似是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。

他睁开眼，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坐在自己床边，一手托着左半边脸颊，双眼湛蓝如月光下深邃宁静的海面。他凝视自己的姿态陌生却又熟稔，神色似是疲倦却又欣然，像是早已经历过无数辗转也未能磨灭的牵绊。

他对他微笑，轻声说。

“我找到你了，Erik。”

 

（2）

Charles，这是他的名字。

至少是他告诉自己的名字。

Charles第一次出现时是个不速之客。他不请自来地闯入了Erik的房间，对他说着什么不着边际的话，就如同他们是什么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。

但Erik并没有试图报警或者驱逐他，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警惕或防备的姿态。他只是略带惊讶、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Charles——他身上有Erik从未见过的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。

——他不属于我的世界。

这念头在Erik脑海中如流星般划过，直到Charles舒展开手指，轻柔地触碰他的指尖。他是如此小心翼翼，却又似带着压抑不住的渴望：像是怕惊扰了谁的冬眠，又像是怕惊扰了刚从冬眠中醒来的初春。

他的神色映入Erik眼底。于是莫名的念头突然撞入他的脑海：他想，这是我的。

这是……属于我的。

 

（3）

Erik站在一处断崖旁，身后是熙熙攘攘簇拥着的高楼大厦。他仰起头、闭上眼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湿润海风。

按理说，这十分不符合常识——闹市区怎么会有断崖？

既然是海边，若不修建成码头，多半也会开发成旅游休闲区。而这里不仅没有任何下行的阶梯，甚至没有一道防护栏杆——若是有人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？

然而Erik只是独自一人站在这孤零零的断崖边，似乎在沉思着什么。他身后不远处，行色匆匆的人群正快步走过：有拿着公文包神色疲倦的上班族，活泼靓丽、妆容精致的时尚女郎，追赶着顽皮孩童的父亲和母亲。

但没有任何人朝他投来一眼。

就像是……他根本不存在。

 

随后Erik伸出手，对着悬崖下的海面张开五指。

平静的海面下，突然有钢筋与石柱拔地而起，像是被一双无形的造物之手雕琢着，转眼就构建出一座跨越两岸的大桥。无数桥梁的“配件”似是被空气直接孕育而生：有雕刻精美的石栏、有熠熠生辉的路灯、甚至还有字迹清晰的交通标志牌；它们旋转飞舞着落在桥面上，无形无迹地融入其中——浑然一体。

于是自这一刻起，与世隔绝的一切也对人们敞开了大门。Erik身后的人群开始分流，有行人快步走上了桥面；而比行人更快的，是飞驰而过的车辆引擎声。他们有说有笑，似乎全然不觉这座凭空出现的大桥有何不妥——就像它原本就一直存在。

 “造化神奇却无人欣赏，多么可惜。”

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Erik没有回头——他知道那是Charles。那只会是Charles。

Charles一步步走来，直到与他并肩。

“多美啊。”他轻声说，“就像魔法。”

Charles不属于他的世界。Charles不属于他的世界却出现在他的世界。Charles不属于他却出现在他眼前。

Charles是一个谜题。

 

在第一次见到Charles时，Erik就充满了讶异。

只因……他是这世界的掌控者。

——而他却无法掌控Charles。

 

（4）

Erik坐在吧台前，一边啜饮着一杯威士忌，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身侧不断打量自己的、眼神和身材同样火辣的性感女郎。

大多数时候，Erik会融入他的世界。他会与那些同他搭讪的人聊天，他会扶起路边摔倒的孩子，他会接过理发店店员塞给他的传单，也不拒绝街边热情邀请他品尝新款糕点的女孩。

实际上，他并不需要这些。他不需要进食，不需要睡眠；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样工作和生活，也不需要什么家人与朋友。但大多数时候，他仍维持着普通人的生活习惯，哪怕他并不知道这习惯从而何来；就如同他创造一切，毁灭一切，行走在他创造和毁灭的一切之中，却从不去探寻其中缘由。

直到Charles出现。

 

“晚上好，Erik。”

他听到那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，带着那讨人喜欢的、亲切而无害的圆润牛津腔。于是他也转过头笑了笑算是问候，并侧身朝侍者打了个响指，示意给新来的客人上一杯酒。

“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？”Charles在他身侧坐下，眉毛弯成欢快的弧度；他似乎总是很容易就高兴起来。

“当然不。”Erik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，“但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，就更好不过。”

“自然是为了你而来，我的朋友。” Charles眨了眨眼，带着十分的欣然，“最近你总是在这里消磨夜晚。我想——或许你不介意多一些陪伴？”

“但你也该知道，” Erik意有所指地说，“我问的……不止是这个。”

空空如也的酒杯在他指间转了一圈后，Erik不出所料地获得了一片静默。直到他抬起头，看见Charles的眼里又露出那样熟悉的神色：温柔、无奈、哀伤，却从无动摇。

 “不……我不能。”Charles轻声说，“我很抱歉，Erik。”

 

他问过许多次，从Charles第一次出现时起。

——你是谁？

——你从哪里来？

——为什么你会知道我？为什么你能认出我？

他本该知晓一切，但Charles却是一个谜。他对Charles一无所知，直到对方突如其来地……以一个外来者的姿态，闯入了他的生活。

其实，除却一开始时逾矩地在他的房间里不请自来以外，Charles表现得就像是任何一个过于热心的普通人——过于热心地，想要将他的新朋友纳入自己的生活。

但哪个普通人……会像他一样呢？

哪一个普通人，会在明明知晓Erik的“创造者”身份以后，依然以普通人的态度去对待他呢？

但Charles从不回答。

所有未出口的谜底，都掩在他唇角的微笑和湛蓝的眸光中。他的隐藏并不会令Erik感到警惕或威胁——这是他的世界，没有什么能伤害他。

他只是……疑惑。

你到底想要什么，Charles？

 

（5）

从酒吧出来以后，Erik与Charles并肩在街上漫步。

这些日子以来，他已经习惯了Charles颇为主动的陪伴，不论是邀请自己共进午餐、带着新烤好的苹果派上门拜访或是突然出现在深夜的酒吧。老实说，他并不排斥这个：一方面出于他内心不动声色的好奇与探究，另一方面——他必须承认，Charles是个很难让人讨厌的同伴。

而且，对于“神灵”一样的存在来说，世间哪还有什么变数呢？一切未知，都抵不过他转瞬的念头。

但Charles却不同。

Charles无法被掌控，无法被预测。哪怕是Erik，也只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，从Charles的言谈举止去揣摩他的想法。这体验是如此新奇，以至于相比起不可预知的Charles，他原本的生活、原本的世界、原本的一切都显得无趣起来。

想到这里，他不经意地侧头看了Charles一眼，却撞上了对方专注的视线——Charles似乎完全沉浸其中，以至于被Erik突然投来的目光吓了一跳；随后才反应过来、对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Erik问。

Charles弯起唇角：“当然是看你。”

“看我做什么？”他随口回应，并不指望什么回答——但出乎意料的是，Charles语气轻快地对他说：“你不知道你很英俊吗，我的朋友？”

Erik的脚步一顿。一时间，他竟有些拿不准Charles是否在跟他调情，就如同之前的许多次——只因每一次，Charles的神色都太过坦然，似乎他口中那些太过亲密的话语……都只是理所当然。

于是，他又一次默然按下不提，只听着Charles接过话题、漫无目的地聊着些不着边际的事，竟也不觉厌烦——

因为这是Charles。

因为有关Charles的一切，都是变数。

他对自己说。

 

“所以，Erik，”这时，他听见Charles开口，“明天晚上，或许你愿意来尝尝我新做的甜点？”他的眼里晕开了一弯盈盈的笑意，“虽说我不敢保证自己的手艺堪比大厨，但那一定是你在这个世界中不曾尝到的味道。”

“……为什么？”片刻后，Erik顿住脚步，开口。

“抱歉？”Charles讶然地望向他。

“为什么这么做？”Erik定定地看着他，“为什么邀请我、为什么在酒吧出现、为什么说那些话？”

他终于不再回避，干脆直截了当地发问。

“噢，Erik，”Charles摇了摇头，发出一声不可思议般的轻笑，“我以为……我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？”

他抿了抿唇，似乎有一丝绷紧的局促、却又忍不住溢出一个柔缓的微笑。

“我想，我大概是你见过的……最蹩脚的追求者了吧？”

在Charles吐出那个词的一瞬间，惊怔的Erik几乎有类似眩晕的错觉，“……追求者？”

“当然。我在追求你，Erik。” Charles走近他，他的眼睛在夜空下蓝得发亮，“我不信你真的没有察觉——我很喜欢你。”

 

Erik当然会有察觉。

只是这太不可思议，不可思议到令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可能——他是说，这怎么会发生呢？就像一个普通人若是知道他的身份，或许会敬畏他、会崇拜他，但又怎么会……把他当做恋人那样去喜爱呢？

但Charles的眼神明明白白就是如此，甚至见鬼的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如此。

但你怎么会在第一眼就爱上一个完全陌生的人？甚至他根本、从真正意义上说，不属于你的世界？

正当Erik在脑海中反驳着这一切的荒谬时，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雷鸣巨响——毫无预兆地，雨水顷刻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，淋湿了Erik、也淋醒了他纷乱的思绪。

“下雨了。”他轻微地皱了皱眉。他自然不在乎淋雨，事实上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自己避开雨水，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罢了。甚至他大可以直接驱散笼罩这附近的乌云；但若非必要，Erik通常不会直接干涉这世界的正常运转。

但Charles就不同了。

“你最好打把伞。”一边说着，Erik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雨伞。但下一刻他就震惊地睁大眼看向Charles——

那些雨水落在Charles的头发与衣襟上，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所阻拦，沿着他的身侧纷纷滑落。

他站在大雨中，却如同被谁温柔地怀拥着，不令他沾染分毫雨雪风霜。

 “你……你是怎么做到的？”

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Erik的预料——虽说他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，但那甚至、也必须是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！而他能感觉到的是，Charles根本什么也没做，这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发生——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守护着他，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。

 “我什么也没做。” 

Charles轻轻叹息着，眼里闪动着Erik无从分辨的复杂情绪，“只是这世界……在保护我。”

你的世界，在保护着我。

 

“在遇见你之前，我去过很多地方。”

“在我遭遇风暴的时候，无论多么肆虐的气流，总会在我身前一分为二，不触及我分毫；在我经历寒冬的时候，也总会有一股温暖停驻在我身边，将所有寒流阻隔在外；哪怕是地震中楼宇崩塌、大地龟裂，所有裂痕……都会止步在我脚下方寸之外。”

他眼角闪烁着的，似乎是雨水带来的错觉、又似乎在含泪微笑。

“我想……这世界爱着我，Erik。”

 

（6）

    Erik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。

他知道Charles平时的工作是什么——家庭教师。没错，从拖着鼻涕的小孩到叛逆不羁的青少年，Charles全都能胜任。

但他从没想过，有一天这竟然会跟自己扯上关系。

“拜托了，Erik。”而Charles用他那柔和到几近软糯的声音恳请他，用他那干净到毫无瑕疵的眼睛无比希冀地看着他，“这户人家的主人有急事出门，临时把孩子托付给我。但我真的看顾不过来这么多孩子——你知道，除了你，在这里我没有别的可信任的朋友了。”

然后他就见鬼地答应了。

 

    于是此刻，无所不能的Erik瞪着眼前因为洒了冰淇淋而在地上撒泼打滚、哭得声嘶力竭的6岁小女孩，觉得一个头都变成了两个大。

    要不给她再变一个冰淇淋吧？

Erik烦恼地想着——虽说直接控制小女孩变得乖巧，对他来说也轻而易举，但他并不想这么做；Erik厌恶任何对生命天性的强行压抑和控制。任何生命。

而正当他决定凭空捏造出一个新的冰淇淋时，“Erik！”一个声音从背后呼唤了他。Erik手一抖，还未成形的冰淇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……怎么莫名有种……做贼心虚的感觉？

 “别哭了Lydia，我们去念故事书好不好？”Charles一边哄着小女孩，而怀里抱着的那一个正把眼泪鼻涕拼命往他身上蹭，身后还有三个小尾巴在你推我搡地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——老天，Erik简直要对他肃然起敬。而这时，Charles也终于顾得上抬头看他一眼，接着对他挑了挑眉，笑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：“刚才你不会是想作弊吧，Erik？”又抢在他否认前好笑地眨了眨眼睛，“你可是答应过我，会像个普、通、家、长一样，好好照顾孩子们的。”

不等他回应，Charles又重新弯下腰，对一串小尾巴说：“孩子们，想不想听Erik给大家讲故事呢？”“想！”迷你小观众们立刻捧场地大声回答，还用力把巴掌拍得啪啪响。

Erik无言地看着眼前的一大五小。

Charles真的是在追求他吗？

为什么他觉得……他们相处的时候，Charles比他还自在得多？

 

    信守承诺的后果就是，等到晚餐后步行回家时，Erik感觉自己比建了十座金门大桥还累。

    “老天，你有多久没做过普通人了？”Charles打趣着他，而Erik试图为自己辩驳：“这不一样。我的确一直像普通人那样生活，只是其中并不包括带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但我觉得你还挺有天分的，要不要考虑考虑做我这一行？”Charles笑着说，“Sisi就很喜欢你。要我说，你指导她画的鲨鱼实在是太可爱了——老天，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？”

    “那完全是个意外！”Erik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，但在Charles放声大笑得几乎笑出眼泪后就自暴自弃地放弃了。

    “你真该多融入他们，Erik。”好不容易止住笑后，Charles才一边拍着他的肩膀、一边语调轻快地说，“你已经拥有一切，却唯独没有普通人的快乐。”

    “我并没有孤立自己。”而Erik并不认同，“我维持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方式，也会和他们交谈——”

    “不，Erik。”Charles叹息，目光爱怜地看着他，“你像他们一样生活，却并没有像他们一样……活着。”

 

    Erik顿住脚步。

    不是因为这句话，不是因为这句话中饱含的深深期许，而是因为Charles……此刻的眼神。

    他被Charles眼中、那样坦诚而毫无遮掩的怜惜与喜爱所震撼。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什么、错失了什么，而那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议、甚至几乎令他停止呼吸；他突然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，像是终于自冰冷的海水中浮出，像是从这一刻起、而以前从未——如此鲜活过。

“Charles——”他张口，似乎想要说什么，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。

“嗯？”眼前的人微微歪过头看着他，神色明亮如夜空闪烁的繁星。

“你——”他顿了顿，似乎有些迟疑。

“我以前……见过你吗？”

Charles突然陷入了沉默。

——直到Erik几乎以为自己问错了问题，他才垂下头、轻声开口：“……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
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犹豫片刻后，Erik回答，“我本该确信以前从未见过你。但你给我的感觉，就好像……我曾经见过你，却把你忘了。”

Charles轻微嗫了嗫唇。

似乎有千言万语，淹没于他的缱绻眼色，却终究隐忍于唇齿之间。

“不，Erik。”他终究叹息，语气轻柔。

“你……没有。”

他勾起唇角，似乎想要微笑，不知为何却有一滴泪滑过眼角。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异样，直到看见Erik的表情，才惊觉自己在哭泣。他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，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试图抹去眼角的泪痕、试图止住不断流泪的自己，“我……我很抱歉、Erik，我不知道——”他前所未有地失态、不知所措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，竭力试图拼凑出一个微笑：他成功了，而那微笑几乎令人心碎。

于是Erik吻了他。
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，只知道他必须这么做，再不吻这个人他大概就要疯了。他把Charles按在怀里，一只手轻摁住他的头、让他的唇迎向自己；他逐渐试探着加深这个吻，感受着Charles呼吸间的颤抖和温热，感受他在最初的怔忡后、迟疑地伸手回抱住自己，感受到他突然用力紧了紧手臂、似乎是害怕自己会转眼消失，感受他回应自己亲吻时压抑到全身颤抖而断续到几近哽咽的呼吸。这一切是如此清晰，那些他早已察觉却从未察觉得如此深刻而炽烈的——

他爱我。

 

他想Charles早已深爱着他，却全然不知这爱意从何而起。

 

（7）

Erik刚醒来时竟有几秒的发怔。

他有多久没有……像普通人一样，沉沉地睡上一觉了？

他的确有睡眠的习惯。但那并不是出于需要，而更像是下意识地对某种规律的维持——他会像冬眠一样收束自己的思绪、让自己沉入静默之中：只需要不到千万分之一秒，他就能控制自己“入睡”。

却又从未真正入睡。

（和谐，这里不放）

（8）

Charles喝醉了。

原因是为Erik庆祝生日——这实在是莫名其妙，Erik哪有什么生日？但Charles坚持这么做，“如果你说没有，那就当成是今天好了。多一个生日有什么不好呢？”Erik顿时无言以对。

而现在，Erik收拾完棋盘——Charles送给他的礼物后，好不容易才把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Charles哄上床；然而还没等他站起身，Charles又一次扑过来死死拽住他的衣袖，睁大眼睛看着他：“你要去哪儿？”

“我去给你倒杯水。”Erik叹了口气，握住他的手试图扯开，但Charles死活不肯放。

“不许走！”他大声说，又再接再厉地扯住了Erik的另一只衣袖，“你哪儿也不能去！”

老天。Erik头都大了：喝醉的Charles简直比小孩子还难搞！

“乖，听话，我马上就回来——”Erik几次三番试图扯出自己被揪住的衣袖都接连失败，于是开始恐吓小孩儿似的Charles：“你再不放手，我可就不要你了，把你扔得远远的。”

这招果然奏效，Charles几乎是瞬间就缩回了手。Erik不由得失笑：对付小孩儿一样的Charles，还真得用小孩儿的方法？

但下一秒，他突然感觉到指尖一阵柔软。

Erik低下头，看见Charles轻轻捏住他的手指，神色间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意味。他用湿漉漉的蓝眼睛看着他，小声说：“你不要消失好不好？”

老天，他看上去就像如果Erik说一个不字，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。

Erik不到半秒就投降了。他认命般地把Charles揽进怀里，反手握住他的指尖：“好了好了，我骗你的，不走了好不好？”眼看着Charles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，似乎心有余悸般拽着他不放，Erik心中微微一酸，顿时后悔起自己随口开的玩笑来。

他刚才……怎么就忘记了呢？

 

Charles……没有安全感。

Erik很早就注意到这一点。Charles夜里总是睡不安稳，哪怕Erik只是稍稍侧身换个姿势，他也会被立刻惊醒；只有在Erik的怀中Charles才能真正安稳入眠，哪怕熟睡也总是下意识紧贴着他；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抱住Erik，神色分明还未清醒过来，却似乎已长长松了一口气——

Charles似乎下意识地觉得，他随时都可能消失。

Erik并不知道Charles的焦虑从何而来，只知道……那一切，都深藏在Charles闭口不提的谜底中。

而Erik所能做的，唯有在深夜里紧紧怀拥着Charles入睡，并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将他吻醒。

 

此时此刻，醉得一塌糊涂的Charles反而显现出平日里不曾有的全然依赖，怎么也不肯离开他哪怕一秒。

“Erik……”他把头埋在Erik的衣领间，好半天才喃喃地开口，“我……很想你……”

“我找了你好久、好久……”他不甚清醒地呢喃，“你……你躲到……哪里去了呢？”

半晌沉默后，Erik俯下身，把唇贴在Charles的头发上，轻声回答。

“我在这里，Charles。”

“我就在你身边。”

 

Erik对着客厅勾了勾手指，一杯水就这么漂了过来——Charles在他怀里睁大了眼睛，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。

“乖，快把水喝了。”Erik端着杯子送到他唇边，而Charles歪着头打量半晌，最后认真问：“你在表演魔术吗？”

Erik忍不住笑得咳了好几声。“Charles……”他无奈地抚摸对方柔软的短发，“你说我要是把你现在的模样录下来，明天你看了……会不会恼羞成怒到想跟我打一架？”

Charles当然不会回答他。事实上，他只是盯着杯子、皱着眉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：“明明不是金属……”就乖乖喝掉了。

等Erik好说歹说地把现在大概只有6岁的Charles哄得睡下后，也没敢离开。他干脆直接躺下来，好让Charles钻进自己臂弯中枕着睡觉。

见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，Erik不由笑着说：“又怎么了，还不睡？我说过我不会走的。”

但Charles只是轻轻蹙起好看的眉毛，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。在Erik又出声询问了好几遍后，他终于认真问：

“你为什么这么好看？”

“——老天，”Erik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，最后只好笑着凑近吻了吻他的眼睛，“你抢了我的台词，Charles。”

他柔声问：“你为什么这么好看？”

Charles困惑地眨了眨眼睛，好像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。

或者说，他根本没听懂Erik在说什么……

艰难地思考半晌后，他终于彻底放弃，然后凑到Erik脸颊边，孩子气地“吧唧”用力亲了一口——随后，安心地蜷在他的怀里睡着了。

 

（9）

那次有惊无险的意外发生时，Erik正步行送Charles去附近教课的一户人家。

“你真的不考虑一下？”Charles正在做他的第三十八次努力，“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试试，这次是个十七岁的——”

“我不明白，Charles。”Erik头痛地揉了揉眉心，“你为什么对让我教书有这么强的执念？”

“你会体会其中乐趣的，真的，我保证。” Charles孜孜不倦地引诱着他，“当你看到一个孩子在你的帮助下成为更好的人，这难道不是——”

他的瞳孔猛地收缩：那一瞬间，Erik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——

“小心！”

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Erik被Charles猛地一推、直接摔出去好几步！猝不及防下，当Erik稳住身形、再度抬起头时，几乎吓得魂飞魄散：一辆高速行驶的小汽车不知为何朝着人行道直碾而来，几乎是擦着Charles撞上了一旁的大树，直接将拦腰粗的树干撞断成了两截！

“Charles！”

吓得不轻的Erik两步并一步跨了过去，一把将他的爱人揽在了怀里，急切地检查着对方是否安然无恙：“你有没有受伤、有没有被擦碰到哪儿——该死的你不知道要自己先躲开吗！？”他厉声斥责，“你是不是失心疯了！？谁他妈要你来保护我，你忘了我是谁——这是我创造的世界，难道还有什么东西真的能伤到我不成？”

若不是Charles突然推了他一把，在那辆车真正撞上前的一瞬间，他完全可以察觉并凝固这一切，不伤及Charles分毫！但Charles保护他的举动，反而令他自己置身险境。Erik几乎无法想象，若是那辆车真的撞上了Charles、若是他因这片刻的迟缓而没来得及救下——

“抱歉，Erik、我……我忘记你不会受伤了……”Charles被他震怒的神情吓了一跳，连忙开口解释。

“这你也能忘！？” 余悸未消的Erik仍一脸怒气，“你都还能记得什么——”

“——Erik！”

Charles打断了他。他柔软微笑的神色，奇迹般令Erik冷静了下来。

“别再说我了，”他温柔地抚上Erik的脸庞，“你难道不也忘了些什么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Erik一怔，下一秒顿时醒悟过来——

那辆车……本来已经快要撞上Charles了，却在碰撞发生的前一秒，莫名其妙硬生生转了三十度方向——这才撞上了那棵大树。

Charles……是被这世界保护着的。

 

“Erik……”

Charles轻吻他的唇角，低声发笑。

“看来……我们两的记性，都差劲极了。”

怔怔良久后，Erik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伸手把Charles拥入怀中。

最初，他也曾疑惑过、探询过。

Charles……到底是为什么、又是以何种方式，被世界规则所保护着的？

但此刻，他只觉无比庆幸。

——因为同样自这一刻起，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，Charles……是一个外来者。

不属于他的世界。

无法受到控制，也就无法……治愈创伤。

他几乎感到惊惶。如果有一天发生意外，如果他不在Charles身边，如果那不明缘由的世界规则失效；如果Charles流血、受伤甚至濒死，他根本……无能为力。

他能守护一切，却唯独守护不了想要守护的人。

 “Charles……Charles。”

他低声喃喃，用力收拢了怀抱；直到靠着Charles的肩膀，闭上双眼。

他知道……他彻底栽了。

 

他想他早已深爱着Charles，却全然不知这爱意从何而起。

 

（10）
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

Erik一手揽住Charles的腰，视线落于悬崖下方翻涌的黑色旋涡——他一百个不情愿来到这里，却拗不过Charles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。

“拜托了Erik，”他总会又用那种无辜到让人指尖发麻的眼神看着Erik，“这对我很重要——拜托、拜托了。”

“带我去吧、带我去看看吧，”他会缠着Erik喋喋不休，“你不让我去，我这辈子都会挂念着的，真的。求你了Erik——”

“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吗？”他会不断诱惑着Erik，“只要你带我去一次，所有的谜团都会获得答案，我发誓！”

 

于是现在，他们站在了这里。

——这是Erik所掌控的世界的边缘。

 

 “小心些，别踩滑了。”Erik低声说，扶了一把身侧的Charles，“在这里，我的力量会被削弱到极致，甚至比一个普通人强不了多少。一旦掉下去，哪怕是我……也会灰飞烟灭。”

而且他毫无由来、却莫名其妙地知道，若坠入旋涡的是Charles，后果……只会更可怕。

“放心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 Charles对他微笑，随后突然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——吻了他。

突如其来的亲吻让Erik一怔。但很快，他就被这个吻中全然的热情吸引了注意力，专心回吻着对方；直到分开时，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。

“Charles？”Erik一边理顺呼吸，一边不解地问，“你怎么——”

“嘘。”Charles并拢手指、在唇边微笑，神秘地眨了眨眼，“谜底揭晓的时候到了。闭上眼——快闭眼，亲爱的。”

Erik满肚子疑惑，但Charles执意不肯多说。他无奈，只得依言闭上眼等待，直到——

 “可以了，”Charles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耳中，“睁开眼，Erik。”

光明重归视线的那一刹，Erik的瞳孔猛地凝固了：

Charles站在不远处的悬崖边缘，足尖点在最末的一块岩石上。无由来的风吹起他的衣摆，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快要飞走的鸟儿，或是下一秒……就会坠入深渊。

 “Charles！你在干什么！”震惊之下，Erik朝悬崖边快步冲了过去——而这时，Charles突地又后退了半步，几乎立刻就要踏空：“别动，Erik！站在那里……别动！”

“Charles！”Erik被他的动作骇得几乎心跳骤停，立刻止住脚步，再也不敢前进分毫，“好、我不动，你先回来……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行不行？”

“Erik……”Charles眼神奇异地看着他，慢慢地说，“你……相信我吗？”

“我相信……你说什么我都信！Charles……你先过来好不好？”Erik急得快要发疯却完全不敢靠近，生怕刺激得他真的跳下去，“那些你不愿告诉我的事——你什么也不用说，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！你先过来……跟我回家好不好？”

“那么……你有多相信我呢？”Charles低下头，轻声问，“哪怕失去你拥有的整个世界，也愿意……相信我吗？”

他的神色如此安宁，似乎并不是站在退一步就会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，而是伫立于吻醒爱人的温暖床畔。

“Erik，你知道……你为什么能掌控这一切，却又从不思索原因吗？”

他眼角弯起微笑的弧度，却无由来地刻下深入骨髓的哀伤。

“因为这一切……都不是真的。”

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刹那，天空中骤然惊起雷鸣电闪！沉甸甸的乌云眨眼间便如瘟疫般蔓延至整个天际，似乎一切都将分崩离析、整个世界摇摇欲坠——

“Charles……别说了Charles！”绷紧至极限的危险感让Erik毛骨悚然，眼中终于露出几近失控的惊惶，“快回来……别再说了……快回来Charles！”

电光火石间，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，哪怕他什么都还来不及明白；在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的那一刹，他知道若Charles再说出什么不该说出的话，这一切就将真正无法挽回——

 “这不是真的。”

在狂风和雷鸣的呼啸中，那个人的声音始终柔软而坚定；似是孤注一掷的决绝，却又从容坚韧，如历经万千风雨。

“你在梦里，Erik。”

“你在你的潜意识深处。”

 

“你是Erik Lehnsherr。你不是普通人，也不是创世者，你是——万磁王。”

 

（11）

世界在崩塌。

一切都被卷入无边的狂风与巨浪。高楼顷刻碎裂成泥沙，森林眨眼被流水淹没，飞鸟与走兽幻化为纷飞的光点，无数或欢笑或哭泣的行人都凝固在最后一刹那——如同失去主人的提线木偶，淹没于游走迷离的光线。

梦醒了。

而在满天飞舞的尘嚣与碎片中，Charles仍伫立原处，湛蓝的眼底漾开无数风浪，却又如最后一叶港湾。

“我是CharlesXavier。是你的爱人，亦是你的宿敌。”

“在真实的世界里，我们联手对抗共同的敌人——无法自控的毁灭意识，黑凤凰。”

“我们赢了。”

“但你……却遭受了几近致命的重创。”

“在‘黑凤凰’的自爆性精神攻击中，你的意识……被彻底撕成了碎片。仅有的一线生机，也被迫沉入了最深的梦境，在潜意识深层温养沉睡。”

“而我，是来唤醒你的。”

 

“你……你在说些什么？”Erik神色震动。

他的眼神不断变幻，脑海中一片轰然巨响：在内心深处，似乎有一股不可抵抗的吸引悄然而生、本能地呼唤着他；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倦意，周遭的一切也都被渐渐隔离开来，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，唯有重新陷入沉寂——

“Erik！”

他猛然惊醒。

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，Erik。” Charles语气急促，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异样。

“我已经试过无数次——每一次当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是梦境，这个世界就会崩塌，而你也会迅速陷入沉睡，直到潜意识重塑出新的梦境……你才会投影于世界的某一处，再重新醒来。”

“你的潜意识……在保护你。因为你曾经从最强大的精神风暴中，勉力挣扎出一线生机，所以你的潜意识始终认为……只有梦境才是安全的。一旦醒来，就会被彻底摧毁。”

“但那不是真的，Erik。” Charles 凝视着他，“我脚下这片深渊，并不会真正摧毁你。那些危险的预感，只是因为潜意识在告诉你——苏醒，就意味着消亡。“

”因为它是穿越层层梦境……重新醒来的路。”

“Charles！”在整个世界分崩离析的背景色中，Erik不管不顾地出声打断了他，眼神焦急地朝他伸出手，“到我身边来……到我身边来Charles！”

“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，我也不在乎！我只要你……我和你，我们一起，像之前那样——那样……不好吗？”

 

 “你不是不在乎，Erik。” 

Charles含泪微笑。

“你只是……忘了你在乎。”

 

像从前那样……好吗？

Charles闭上眼。

当然……很好很好。

那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有过的……最好的梦。

甚至比他们真正拥有的……还要美好。没有理念分歧，没有伤害与背叛，没有争锋相对与形同陌路；他不曾失去双腿，不曾颓废自弃，不曾在无边孤寂的深夜醒来，却触不到那个人枕边的余温。

他的Erik，在他所营造的梦境中，只怀着最初的满腔爱意，会在清晨吻醒他，会给他悉心准备晚餐和甜点，会满脸不情愿地陪他教导陌生的孩子，会在深夜拥他入怀、试图抚慰他的患得患失。

 

然而再美的梦，终究也只是梦而已。

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。他已经找到过他无数次，却又已失去过他无数次。每一次，当他试图唤醒Erik，整个梦境世界都会在转瞬间如泡沫般破裂，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Erik的身影逐渐模糊，直到在他面前……化为漫天的破碎光点。

他试了无数种方法。他一次又一次满怀希望，却一次又一次失望；而每一次失望后，又会是新的一轮梦境重启，他又会经历无数跋山涉水……去寻找他的Erik。最为幸运的时候，他只花了六天就找到了他；而最为艰难的时候，他在梦境中……寻觅了整整二十九年。

而就在这一次的轮回中，也已是十一年的漫长光阴。

他找了太久、太久。久到已经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梦醒与轮回，久到已经无从辨别真实世界的时间流转。久到每天醒来时都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，久到几乎要辨不清梦境与现实。唯有沧海桑田也从未老去的容颜，提醒着他一切都只是过客。

——梦外不过转眼，梦中已是百年。

他也曾想过放弃。在这漫长到无望的寻觅和等待中，他也曾几度频临绝望与崩溃，几度怀疑自己坚持下去的意义，几度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找到Erik——而哪怕找到，又能否等到唤醒他的那一天。

可是……他又怎么能放弃？

他孤独地寻觅着他，却又从未真正孤独地寻觅着他。

他在他所爱之人……最深的梦境里。每一只飞鸟都爱他，每一尾游鱼都爱他，每一束微风都爱他每一缕晨曦都爱他，哪怕连Erik自己的意识投影都已经不再记得他，他所幻化出的整个世界却都在爱着他。自他闯入的第一刻起，就以最深的温柔守护着他，甚至舍不得……让他经历哪怕一丁点酷暑或寒冬。

他又怎么能、怎么能……放弃他？

 

“Erik，”Charles 垂下眼睛，轻声问，“你真的……相信我吗？”

“哪怕面临粉身碎骨的威胁、哪怕你内心深处的声音告诉你这就是绝境，你也愿意……相信我吗？”
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突如其来的不安袭上心头，Erik语气凌厉，“我不允许你——”

Charles 短促地停顿了一瞬，对他微微一笑。

“你知道……如果我掉下去，会怎么样吗？”

“Charles！”Erik震惊地看向他，“你打算……不行、你不能——”

“我若要醒来，其实很简单。” Charles自言自语地说，“本来，只要在上一层梦境中死亡或下坠，我就能在下一层梦境中重新醒来。但是——”

“若我试图……从潜意识的最深处，直接穿透整个梦境，”他低声说，“若我不顾一切、而没有梦境主人的保护——”

“我会被你的精神旋涡……撕成碎片。”

“Charles！”Erik厉声喊，“你给我住手！别干傻事——”

“再见，Erik。”

朦胧中，他似乎在含泪微笑着——对那个人伸出手。

“请你……回到我身边。”

他足尖一退，坠入万丈深渊。

 

（12）

Charles在一片黑暗中浮沉。

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变幻，只依稀意识到……他似乎从高处，无尽地下坠。

他的意识在逐渐模糊。他隐约想要抗拒，却又似乎并不想抗拒：像是这一切……早已是他渴望的归途。

又或是一场长途跋涉，终于走到了终点。而他已经太过疲倦。

突然，有人握住了他的手。一股力量从那人的指尖传来，转瞬间渗透了他的每一寸神经末梢：他感觉到那个人将他揽入怀抱，如同他从未片刻停歇的渴望，如同那漫长旅途中的……每一刻相拥。

于是他微笑，安然闭上了眼睛。

 

（13）

Erik似是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。

他睁开眼，看见一个从未忘记过的人坐在自己床边，一手托着左半边脸颊，双眼湛蓝如月光下深邃宁静的海面。他凝视自己的姿态陌生却又熟稔，神色似是疲倦却又欣然，像是早已经历过无数辗转也未能磨灭的牵绊。

于是他对他微笑，轻声说。

“我找到你了，Charles。”

—END—

看开头猜得到是原著向嘛！╮(╯▽╰)╭

这篇的查查真的好辛苦、好辛苦......心疼一次次绝望却又咬牙振作起来的查......

其实我偶尔也在想，若现实残酷而梦境美好，换做是我，还能坚持去维护那份“真实”吗？

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啊......

也只有Charles这样坚韧的心性，能在无数次甜美的相守和痛苦的失去中，依然坚守最初吧。

PS：由于本文写了万万照顾喝醉查，所以爱慕者计划的鲨美番外就......不写了......梗都用光了啊！qw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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