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注:西方对国王母亲的尊称翻译过来不太好用,比如“夫人”或者“XX几世”什么的,又容易跟女王和皇后的翻译混淆;这里暂时先写作“王后”,指的是Erik的母亲Edie)
急报送来时,Erik正在军帐中听众将领商议着围剿方案。
“只要能将Shaw成功引入这片设伏的山谷,我们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溃他引以为傲的骑兵营。”一名将军在地图上虚画出了一片区域,“但这个诱饵必须足够大——所以,我们埋伏的人数不能过多,要有足够的隐蔽性。这能让我们以最小的代价获胜。”
“太冒险了。”Erik的右手食指轻敲了敲桌沿,语气淡漠。
“可是陛下,这已经是最谨慎的方案——”那名将军一愣,显然有些不适应Erik突然转变的作风:自己效忠的这位陛下向来手段激进,这次竟然一反常态地寻求稳妥了?
“我不是说这个。”
Erik凛冽如实质的目光扫过身前的一众将领,看得他们下意识地恭谨垂首、不敢多言——虽然陛下并不是什么残忍暴戾的昏君,但向来狠厉决绝、杀伐果断,再加上喜怒不形于色、令人难以揣度;自继位以来便君威日盛,令臣子只觉敬畏而不敢亲近。
“Shaw不是那么好糊弄的。要引他入伏,这个圈套本身就必须留下空隙。”Erik冷哼了一声,“只有让他看到脱困的可能,他才会铤而走险赌这一把。”
“而我,绝不容许这样的‘可能’!”
他语气中寒意愈盛。
“我不在乎要付出多大代价,但绝、不、能——给他一丝一毫脱困之机!”
在众人俯身领命后,先前的将军略微思索后又重新开口:“若是陛下意在擒获叛军主将,太阳河谷一带应该是最适合的主战场——”
正当他侃侃而谈时,急促的通报声突然传入帐内;随后,风尘仆仆、脸带焦急之色的传信兵快步走了进来,跪地行礼之后,对坐在上方、端起杯子刚喝了一口的Erik急声说:“陛下……皇城传来急讯,王后病情加重,已经在两天前……病逝了!”
帐中刹那间一片死寂。
传信兵额头渗出了冷汗。
即便垂着头,他也能感觉到上方君主凌厉而冷锐的目光如刀锋般一寸寸扫过皮肤,令他噤若寒蝉、不敢有丝毫动弹。
直到许久后,Erik的声音传来——听上去竟异常平静、完全辨不清喜怒。
“再说一遍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虽然愈发不安,传信兵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呈报:“王后……王后五天前病情加重,最初并未让宫中通报消息,担心陛下在外征战时牵挂。但没想到短短三天过去,病情便急剧恶化,宫中不得不派人传讯……但这道讯息刚发出不久,王后就已经……病逝了……”
在一片令人胆战心惊的沉默中,军帐中的臣属均眼观鼻鼻观心、大气都不敢出。
——谁不知道当初陛下年幼,因叛军战乱而颠沛流离、受尽磨难时,只与母后相依为命、感情深厚?而且,在被后来的西彻斯特公爵搭救前,王后还为保护孩子落下了病根——哪怕后来陛下遍寻良医调养,也总是缠绵病榻、不见好转。
如今王后突然离世,陛下甚至无法立刻返回:战局正处在关键时刻,身为一军之主,若突然撤离,必导致军心不稳——此刻,陛下的心情可想而知。
一片压抑的沉默中,突然传来“咔嚓”脆响:众人闻声抬头,顿时一惊——
听闻噩耗,坐于上方的Erik神情没有丝毫变化,但他左手握着的杯子……竟已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!十数片锋利的瓷片在他掌间划破了无数细小的伤口——鲜血淋漓、触目惊心!
杯中温热的水流,与血液混杂在一起……沿着指缝缓缓滑落。
直到Erik松开手指,似乎毫不在意地把碎瓷片扔到了地上。他抬起头看向呆住的臣子,慢慢开口:“接着说。”
语气深沉而平静,像是什么也没发生。
面前的臣子愣了好一会儿,这才反应过来——这是让自己继续谈刚才被传信兵打断的军事部署。可是……
他看了一眼Erik流血的左手:后者的神情依然没有丝毫波动。就好像他并没有接到母后去世的噩耗、就好像正在流血的不是他自己的手一样。
但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,他此刻的状况……绝对算不上好。
臣子们纷纷欲言又止,几次想要开口劝陛下稍作休息或是先处理伤口,却又在Erik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不敢多言。无奈之下,被点名的将领只好硬着头皮、在令人坐立不安的氛围中继续“提议”之前的部署,时不时向着Erik看去——那只左手仍垂在他身侧,少许血迹沿着衣襟,缓缓晕染开来。
“公爵大人,请先留步——”
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:紧接着,一个人影毫无征兆地冲进了帐内。看清来人后,惊讶的众人纷纷低头行礼:
“——公爵大人。”
身着银灰色轻甲的Charles眉头紧锁,自打一进帐内,目光就落在了Erik流血的左手上。他眸中掠过些许复杂难言的情绪,接着将手按在胸前,低头行礼:“陛下。”
这时侍卫也跟了进来,半跪下身请罪:“陛下,公爵大人未等通报就直接冲了进来,我们没能拦住……”
“你怎么来了?” 在点头示意侍卫退下后,Erik神色平静地看向Charles,“今早你不是主动领命,要去西营监督换防吗?”
Charles抿了抿唇,却没有直接回答,只环顾四周后开口:“请各位先出去片刻。”
众人一怔。
——这样逾矩的话,竟出自一向知进退懂分寸的西彻斯特公爵之口,实在怪异。
Charles Xavier,如今的西彻斯特公爵,是最深受陛下信任的重臣。自年少时他便守护在陛下与王后身边,立下了赫赫战功,对陛下有半师之份、更有救命之恩。虽然在助Lehnsherr家族夺回王位后,他出于避嫌主动让出了军权,但所受的宠信从未减少半分。且不说最近的几场重要战役中,他又重新被任命为主帅;哪怕在最低调的时期,也没有人敢小瞧他——谁不知道在陛下面前,公爵大人的一句话就抵得上半个议院?
再说了,Charles Xavier与陛下的隐秘关系,在贵族间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。公爵大人时常留宿宫中,与陛下举止亲密,而陛下又迟迟不肯娶妻、甚至立皇室旁支为储——若非当初上位时,Erik Lehnsherr把宫中杀得血流成河、以雷霆手段震慑了无数贵族,这些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王都。也曾有贵族想借此打压Charles Xavier,对陛下进言,称公爵大人“不知检点、欺君媚上”,结果ErikLehnsherr当场翻脸,直接将那名贵族削爵为民——若不是公爵出言相劝,恐怕他连命都保不住了!
自此以后,不论是宫中仆婢还是贵族臣子都学会了装聋作哑:哪怕看见昨夜留宿宫中的公爵颈侧有未能遮掩住的红痕,也能做到完全目不斜视——能走到这一步,谁又不是人精?
不过,虽说公爵大人位高权重又深受宠信、臣子们此时也巴不得避避风头,却也不敢因他一句话就离开——于是,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Erik。
靠在椅上的Erik停下动作,审视般上下打量着他:而Charles亦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眼前的君王,一言不发。
半晌后,Erik轻微颔首:“都下去吧。”
在众人鱼贯退出后,Erik这才开口:“有什么事?说吧。”
Charles并未立即作答。他沉默地走到君王身侧,单膝跪地,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和绷带,无声地替Erik包扎起来。而Erik只定定地看着他动作,既未鼓励、也未阻止。直到包扎完毕,Charles这才抬起头,与专注凝视着他的Erik目光重叠。片刻后,他轻轻叹了口气,竟主动伸出手、将上方的君主揽入了自己怀中。
突如其来的拥抱让Erik稍微错愕了一瞬;半晌后,他闷闷出声:
“……我没事。”
“有没有事,我能亲眼判断。”Charles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。
“……你不该回来的。”片刻沉默后,Erik缓缓开口,“你还有督查换防的任命。”
“再多跑一趟也来得及。”Charles却不吃这套,只对着他柔声微笑说。
“西彻斯特公爵……的确应遵从陛下的命令。”
“但对于Charles Xavier来说……”
“——至少这一刻,一定要陪在他的Erik身边。”
Erik默然半晌,终于慢慢伸出手,回抱住了眼前的Charles。感觉到他渐渐放松下来、把头靠在了自己颈间,Charles在他耳边轻声说:
“Erik……别再弄伤自己了,好吗?”
“……好。”Erik低声回答,用力紧了紧臂弯。他闭上眼,语似叹息。
“我只有你了……Charles。”
“不。”
Charles的手指抚过他线条凌厉而锋锐的眉眼,微笑中漾开了湛湛温柔。
“是我……只有你。”
“而你,还有整个王国。”
如同誓言、又如同亲昵的语句,交错在缱绻的唇齿间。
“——我的陛下。”
-END-
嘤,想写面无表情捏碎杯子还让臣子接着往下讲的场景,觉得攻气爆棚......